随着黄捕头的敲击声,衙役们手中的弩都发动了,只不过有先有后并不整齐;但是弩显然不是平常的弩,就算动手有前后之分,让一些人反应了过来,却还是无一人逃得过。
分别就是伤势的轻与重,有了防备的人也来得及避开要害。
吉捕头叹口气:“不见血,就算是练的再好,终究还是、还是……”他轻轻一叹:“当年我们兄弟们在江湖中的赫赫威名,那可是杀出来的。”
黄捕头却和和气气的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我们当年第一次,比起他们来还颇有不如。”
“再经一经风雨,就好了。”他说完看向沈小小:“老头儿,哪一年驾鹤走的?”他是活的太久了,所以只听沈小小避而不答,便已经知道结果了。
其实,等了多年,他们早就知道了结果,但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总希望老天会给老头儿一个奇迹,总希望老天会再把那个老头儿送回他们面前。
这些年来,六扇门已经成了笑话,而捕快和衙役们都成了废物的别称:他们不在意,因为他们一直在等。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等了多年、准备了多年,等来却是一个娇怯怯的太子妃!
老头儿这个玩笑有点大,不过他们也是久历风雨的人,所以惊讶归惊讶,应该做什么却不会马虎半点:不然,地下的老头儿看到了,不知要怎么笑他们不长进呢。
他们的确是不长进的,如果当年不是他们不长进,老头儿也不会被人重伤后,只能带着一身的重罪逃走。
沈小小抬头:“走了有三年多了。”
威德侯却不想再听他们叙旧了:“黄捕头,薄老头儿的事情本侯听说过,内中的事情我虽然不知但也能猜到几分——江湖上所有的不法之事,如果能成事的,哪一个背后没有朝中大员的影子?”
“所以薄老头儿带着你们和江湖人对上,也就是和朝中的大员们,甚至是和王爷们对上了,能有好结果才怪。”
“人,如何已经死了,而六扇门也废了。你们的心思,本侯能猜得出一二——为薄老头儿洗刷冤情,在刑部重开六扇门,你们这些捕快不只是单属于衙门的狗腿子。”
“本侯,可以帮你们做到。你们不相信本侯,本侯可以立毒誓,三个月
誓,三个月之内让薄老头儿的冤情得昭,一年之后让刑部重开六扇门,如何?”
六扇门是大梁朝刑部的一个司,因薄老头而立也因薄老头儿而撤:六扇门里的人全是捕快,从属于刑部与各地方衙门,却又独立于各地方衙门。
沈小小沉默着,也没有看向黄、吉两位捕头,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开始想如果捕头们再次反水,她和暗一、香兰要如何才能带着楚国公主冲出包围。
她没有寄希望于黄、吉两位捕头会拒绝,因为她不是老头儿的徒弟,说起来顶多算是大家共同做了几年乞丐:身为乞丐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多了,但不能说大家彼此就一定亲密无间。
所以她和黄、吉两位没有任何关系,顶多就是她认识一个黄、吉两位的故友;就这么一点交情,她能要求人家什么呢?
何况,老头儿的事情当然重过她。
“老头子常说一句话,你还记得吗?”黄捕头把长烟锅放进了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
吉捕头咧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笑一下:“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黄捕头看向威德侯:“侯爷,您听清楚了?老头儿的事当然重,可是活着的人更重要。还有,六扇门虽然不存了,可是六扇门的人还在,所以六扇门的事情不假手于人。”
吉捕头抬了抬下巴:“这是我们六扇门人的,一点小骄傲。”
沈小小看过去,她知道自己的眼圈肯定红了:“我不是老头儿的传人,也不是他的什么人,顶多能算是相熟的人。”
她当然要说实话,不能让黄、吉两位误会了什么:一个误会,就要对方付出可能有不只一个人的性命,而每个人的性命背后,都有着一家人在。
她不能那么自私的。
黄捕头咧开嘴笑了,眼眶也微微的红了:“你又认为我们是老头儿的什么人?我们两个,也只是老头儿的熟人罢了。至于他们——”
吉捕头扭过脸去,不想人看到他的眼眶湿润:“你们说,你们是老头儿的什么人?”
刚刚才和侯府动过手的衙役们,此时心情还没有平复,所以回答的参差不齐:“我们只是听说过老头儿这个人。”
他们当中最幸运的,也就是和老头儿说过几句话,能确定老头儿肯定不会记得他是谁;而更多的却是年青人,他们连见也没有见过老头儿,只是听说过他的人与他的事。
威德侯并没有阻止沈小小和黄、吉两位说话,尤其是沈小小的话对他是极为有利的。
他不想和这些衙役们对上,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废物:就算不是全盛时期的六扇门训练出来的人,但这些人一样极有杀伤力。
六扇门的人不是官兵,但是他们自有他们的行为准则,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是江湖中的悍匪:当年六扇门的战绩还历历在目。
最好是能说服黄、吉两人,最最好是能让这两人归顺自己;想一想,当年薄老头儿留下来的可不仅仅只有黄、吉两个人,如果那些人也能归顺自己?
威德侯的心,热了。
因为薄老头亲自训练过的人,每一个活下来的,必然像黄、吉两人一样有着自己的人:这样的力量合而为一,绝对能让人心惊。
沈小小还想说什么,黄捕头已经看向了威德侯:“侯爷,我们要带人回去交差了。”
至于楚国公主是不是死了,黄捕头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如果公主殿下真死了,太子妃一定会告诉他;太子妃没有说,那公主就还活着。
他不是相信太子妃,而是相信薄老头识人的眼光。
威德侯的人伤了大半,还有力一战的人依然不少:真捉对厮杀的话,衙役们不会是侯府之人的对手。
所以黄捕头也不想和威德侯马上撕破脸皮,所以才能无视了威德侯的所为,并没有让人把威德侯捉住:老头儿教过他们,不管何时何地都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点儿。
没有命,你有再大抱负也不过是空话一句?
沈小小抢先道:“我来劝劝他们吧。死了那么多人,”她长长一叹:“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在面前。”这句话是出自于她的真心。
威德侯抬了抬手:“由我们来护送太子妃和公主殿下才是最好的。”他不会落下话柄,因为他还是大梁国的臣子。
沈小小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无耻,看向黄捕头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来自京城的方向。
这下,不但是沈小小无心说话,其它人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全都是一副戒备的面对来人。
马奔的挺快,在漫天的灰尘中,那一抹娇艳的粉红色是还是那样显眼,远远就让人看到了。
沈小小的唇边挂上了微笑,粉红色的衣袍,从来没有让她像现在这般开心:秦小国公你终于回来了。
威德侯也看到了秦小国公的粉色衣袍,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来做什么?!
因为沙千户等人都死了,就连被他们收买的人也一齐死在树林前,所以他并不知道,在慈恩庵中除了沈小小他们之外,还有一个秦小国公在。
秦小国公一收缰绳,看到威德侯也是一脸的错愕:“你这个家伙,在城外做什么呢?!”他比威德侯更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威德侯不得不上前对秦小国公见礼,谁让他的爵位比人家低呢?不
家低呢?不管眼前的人多么的荒唐可笑,他都不能视而不见的。
“定国公。”威德侯对秦小国公的封号也极为不满,因为能定国的可不是眼前不男不女的家伙,而是他的祖父和父亲,但是享受到封号的人却是秦小国公。
秦小国公点点头:“你不用多礼——,咦,太子妃?!”他一提缰绳就要过去,可是威德侯却上前阻拦。
威德侯早就听说秦小国公对太子有点那个意思,所以并不意外他认识太子妃,但也不认为秦小国公会为太子妃做什么:在一定意义来说,他和太子妃可是敌人。
秦小国公看向威德侯:“你这家伙要做……”他说着话一扬手,一包东西掷向威德侯的脸上。
威德侯大惊之下连忙用刀去劈,然后就满天的粉末在他眼前出现,接着他的脸有点麻木、嘴唇有些麻木,再然后嘛就是他的胳膊有些麻木,最终他手中的刀掉在了马下。
麻药!
可惜的是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因为秦小国公已经坐到了他身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另外一只手还在他背上摸了两把:“啧,如果不是废了一只胳膊,你这身材可是我最喜欢的。”
没有人料到秦小国公会动手,就连黄、吉两位也看的目瞪目呆:无缘无故的,国公爷就向侯爷动了手。
秦小国公把威德侯搂的很紧:“你们不要妄动,不然我一个激动,你们侯爷身上的衣衫被我扯下来,那可不能怪我。”
他没有以威德侯的性命来要挟侯府的人,而是以威德侯的“清白”:比起用性命来,他的话更是让侯府的人吓了一跳。
如果威德侯真被秦小国公扒个精光,嘿,他们侯爷还不得羞愤而死?而他们这些人,以后也不用出门见人了。
沈小小真的有点无语,哪怕秦小国公是赶来救她的,但是听到秦小国公的话,依然让她生出无力感来:正常点的话不能说吗?!
秦小国公带来的人终于到了,大队的京营将士,人人都带着一脸的愤怒;当先一人直接提马上前:“定国公,就算你是国公爷,但是砍了我们军旗的事情,也要给我们京营的人一个公道。”
这次不止是沈小小,暗一、香兰和黄、吉两位的眼角都抽啊抽:把军旗给砍了?!
那就是宣布要灭了人家所有的将士们啊,要多大的仇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怪不得他一个国公爷,能带着京营这么多人前来相救——京营的人不是听他的话,而是一路追着他想要他这个国公爷的性命。
秦小国公见沈小小瞪着眼睛,连忙丢个媚眼过去:“太了妃放心放心,我跨下的马可是咱们大梁最好的马,没有之一啊。没有人能追得上我。”
他没有理会人家京营将军的质问,还有闲心和沈小小解释一二。
太子妃?!
京营的肖大将军不得不看过来,虽然他并不认识太子妃,可是秦小国公应该不会认错;但问题是秦小国公这人不太靠谱啊。
他移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黄捕头身上:“黄兄,多日不见了。不知道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嗯,在做什么?”
黄捕头抱了抱头:“保护太子妃和楚国公主殿下。”
得了,肖将军这次没有借口了,只能上前向沈小小施礼:他是下了马认真的行了礼,然后看了一眼威德侯的人,再次看向了黄捕头。
黄捕头微一点头,示意肖将军他看的没有错,想要对太子妃和楚国公主不利的人,正是威德侯。
这样一来,肖将军全明白了过来,但就是如此他也不能原谅秦小国公的所为:“定国公,你我的事情见到皇上后,我定会参你一本!”
再要救人,也不能这么干啊,那可是他们京营的脸,给秦小国公一掌就抽的半丝也没有了:肖将军就是泥人此时也会有几分土性的。
秦小国公耸了一下肩膀:“随便你们。”他左右看了看,有些遗憾的道:“沙千户呢?他可是奉命出来保护楚国公主的,怎么不见他们那队人马?”
沈小小和暗一、香兰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三人对视一眼后:“他们,都殉国了。”
“我们半路上遇伏,因为要掩护我们逃走,他们没有走脱一个人。”
肖将军一下子就窜了过来,临时想到面前的人是太子妃,连忙又单膝点地:“太子妃,他们可是精锐。”
京营的人都不喜欢沙千户那些人,可是他这个主将却明白,那些人是真正的铁血男儿,且他们和边关驻守的千万将士心相连身相系——沙千户他们如果有一个人出了事,京营就要面对边关将士们的怒火。
所以他不待见归不待见,却也没有给沙千户等人小鞋穿。此时听说他们一个人也没有活下来,肖将军就感觉头顶上一大片的电闪雷鸣正要袭来。
“再精锐也不是铁打的身子。”暗一的声音嘶哑了:“漫天的箭雨,他们要护住太子妃和楚国公主,又如何能同时保护好他们自己?”
肖将军闻言咬牙再咬牙,终于跃起回身大吼道:“谁让他们离开营盘的?!没有虎符,京营的人不能私自离宫,他们不知道吗?!”
“公主殿下有难,宫中有侍卫、还有御林军,何时能用得着我军营出动保护公主?!是他们不长脑子,还是你们有人不长脑子?!”
“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那个下令的家伙,自己滚出来。”他啐了一口,大步走向京营的将士们:“不然等老子找出来,活活让马踩死他。”
面对暴走的肖大将军,京营的将士们都老实了,个个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在肖大将军的谩骂下,最前排的一位将军提马上前:“将军,是末将之命。”
他身穿的轻便的皮甲,还在外面罩了一件披风,再加上人长的不错,在一众军汉们当中,真能当得起玉树临风一词儿。
“如果将军要问为什么,”玉树临风兄看向了沈小小:“就要问问我们的太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