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见她这样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也要考虑上半天,真是一个认真的姑娘啊。
他挑眉道:“徐慧,你竟然敢不搭理朕?”
还未等她被他的天子之威吓到,太宗已语调轻松地说:“罚你替朕研磨。”
说完他也不等徐慧做出反应,好笑地牵着她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太宗忽然发现,最近他似乎很爱笑呢。
想到这里,他又是勾唇一笑。
唐人素来以跪坐为雅,可跪坐的时间长了,不免双腿发麻,难受的很。
只有太宗和徐慧两个人的时候,太宗就会坐得舒服一点。他叫徐慧也放松些坐,可徐慧应了声之后,还是老样子。
“你怎么不听朕的话?”有一次太宗忍不住问她。
徐慧奇怪地回答:“我已经放松了呀。”
太宗仔细观察了她一番才发现,徐慧所指的放松,就是不挺直后背,自然一点地垂下双臂而已。
他打趣道:“教你礼仪的师父是谁?真该把他召进宫来,教一教朕的那些个调皮女儿。”
徐慧笑道:“公主们哪里调皮了?不说别人,晋阳公主就很端庄呀。”
“那是在外人前头。你忘了上回,兕子纠缠着要跟你睡的样子了?”说起女儿,太宗满脸的慈爱,“那小模样,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
不过说句老实话,太宗反而更喜欢看到天真活泼的小女儿,而不是她们过于早熟的样子。他惯来对儿女们多有纵容,若是孩子们被规矩束缚的死了,太宗反倒觉得心疼。
回忆结束,太宗见徐慧还是那样端庄优雅地跪坐着,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些事情做久了,可能当真就会形成习惯。就像他忙碌了一整天还要练字一样,有些习惯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想改也改不掉。
今日一整天,皇帝忙着大朝会、大陈设、特赦令,晚上又去参加后宫的晚宴,一刻都没停下来歇息过。
如今终于放松下来,他的心里却仍不轻松。
太宗一边写着字,一边回忆自己过去一年做过的事,还要思考在未来的一年里,该如何把国家治理的更好……
想着想着,他突然诗兴大发,赶紧铺了张新纸,快速地写了起来,几乎是一挥而就。
诗成之后,太宗一个字都没有改,立马兴冲冲地拿给徐慧看,要她品评。
见徐慧接过后认真地端详品味,太宗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人,竟然提心吊胆起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看徐慧不说话,太宗已有些后悔了。在诗作方面,徐慧天赋异禀,他这不是在班门弄斧吗?丢人!
他正要伸手去夺回那幅字,却听徐慧含笑赞扬道:“陛下果然不愧是一代明君。”
“高轩暧春-色,邃阁媚朝光。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霜戟列丹陛,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2
徐慧逐字逐句,慢慢地念了出来,念完之后抬眸看向太宗,真情实意地说:“陛下极尽描绘了大朝会的盛况,可并没有洋洋得意,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陛下所看到的,不仅是如今的嘉年盛景,还有肩头的责任。容徐慧斗胆,妄自揣度圣意。陛下写这首诗时,心中应是在考虑着如何将贞观之治推向另一个顶峰吧?”
明明是恭维的话语,由她清甜的声音说出来,就是那样的不流于俗,“大唐有陛下这般明君,乃是社稷之福。”
太宗凝望徐慧许久,突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庆幸地说:“有你在朕身边,也是朕的福气。”
徐慧有些吃惊于他的举动,但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谦虚地自贬,只是温柔顺从地由他抱着。
太宗面露动容,在她耳边轻声感慨道:“朕就知道……你是懂朕的。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