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鸟衔来封召,佛音传遍九重。
墨逸擢升为撷光星君,赐第七天般宫。从此南斗再不是六星,而是与北斗相应的七星。
天帝见他脸上满是血迹,神情黯淡,手上犹抓着一件樱色长裙,实在有违仙家气质,遂挑了挑眉,似赏赐又似命令的说:“这情劫也是难为你了。现在功德圆满,该放下的便要放下,下界你至亲的记忆皆已经被抹去,而关于你心中的凡间种种去‘洗尘池’净了吧!”
墨逸抬眼望着天帝,明明是想反驳的,嘴中却溢出一个‘是’字。
洗尘池,位于天界之东。池中略显浑浊的池水即为遗忘之水。
凡是入池之人,可以洗去一些记忆。
因众神皆洗掉了烦恼,这原本澄清的池水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屛退了仙侍,墨逸独自一人在池边立了许久,终是没有踏进池中半步。
心中再是疼痛难忍,他却也没有存了将她遗忘的这个选项。
痛便痛吧,自己最起码是记得她的。
也许是池中之水带了许多怨念,双眼瞅得久了,竟氤氲出一片水汽。
他抹了抹眼角,耳边蓦然想起她的声音:“你不要哭...”
微微合上眼,身体却不停颤抖起来。
重重吸了一口气,使了些法术将自己收拾干净,樱色长裙则隐在袖中,全然一副已经沐过洗尘池水的样子。
按了按心口,抬步离开,面上又换上雕塑般的冰冷。
天般宫毗邻司命星君的天府宫和司禄星君的天相宫,也许是天帝有意安排,这三座宫殿呈三角之态排布。
历了这番情劫,众仙皆议这墨逸的性子倒是越发沉静了,除了偶尔听得天帝传召去下上殿,几乎很少在天般宫以外见到他。
这日,墨逸刚从上殿的云头落下来,心中又是一阵钝痛。
无奈的倚在一棵巨大的桂树下,一动也不愿动。
关于这心痛他没有去寻过太上老君,也没有请南极仙翁看过。他知道这是情劫的旧伤,他甫一想起她,便会这般痛苦。
许久,桂树前走过三两仙童,正是司命星君府上之人。
他们本是代星君传递呈折给天帝,许是走得累了,便也坐在桂花树下休息。
“你说这昴日星君也是奇怪得很,这几日将这天上的日头布得这样猛烈,都快赶上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双团发髻的仙童抱怨道。
单发髻的仙童立刻笑起来:“你有所不知,这昴日星君最近在与风伯打赌,看看他是否能在七日内晒干了虹桥下的虹河水。”
“唔...这种赌有什么意思?真真无聊得很!不过说到这赌局,关于撷光星君的那一番倒还算得上点谈资。”
坐在桂树后休息的墨逸本想不动声色的离开,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号和‘赌局’两个字,不禁心下一紧,遂静静的继续听了下去。
单发髻仙童立刻怂恿同伴:“关于那个赌局我也有所耳闻,不过知道得并不详细,听说那天你可是侍奉在侧的呢!”
双团发髻仙童得意的扬起脸:“对啊!那日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
“快些说说!”
“本来司禄星君是不愿意让墨逸,也就是现在的撷光星君下凡历劫的。只是不知为何,座上反倒对这事情感兴趣得很,并且拿了府上半池红莲作为赌筹,继又找了月老要了红线连了撷光星君与一凡间精灵的缘分。”
墨逸神情恍惚,原来这只是一场赌局?
“那个凡间精灵我倒是也有所耳闻呢!毕竟座上给她执掌了‘时盘’嘛!只是不知为何,没过多久,她便和那法器一起陨了,许是与仙无缘吧!”单团子发髻仙童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这里,墨逸突然呕出一大口心头血,眼睛睁得大大的。
仙童们听到动静,立刻绕到树后查看。眼见着撷光星君一双眼睛猩红,面色苍白,立刻吓得跪在地上叩拜。
墨逸无暇去管,招来祥云立刻朝着天府宫的方向腾去。
他不是不知道濯清当时使用的是时盘,也早就听从其他人解释了玄女之所以刺杀他的原因。只是,他一直以为这一番命理乃是他与濯清命定的劫数,不过一场巧合。
他陷在情伤中尚不得缓和,并未认真思考这些事情的蹊跷之处,但方才听了那两个仙童的闲语,这才觉得许多事情变得极为可疑。
若是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司命星君早就看破了他的前世今生,是故意将他与濯清相连,又故意让濯清掌管时盘,并早已蓄谋好这样的一个结果了吗?
不管是不是这样,这些都显得多么可笑...
往事种种,不过是为了那半池红莲和打发仙家无聊而漫长的生命吗?
悲愤至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已经落到了天府宫的门口。
感到上仙气泽,出来相迎的若华仙倌在望到墨逸的相貌时愣了愣。
那个样子,可不是同濯清用泥巴造的人一模一样吗?
墨逸并未瞧见若华眼中的讶异,他快速掠过他,径直来到了一个小亭中。
司命星君正淡淡的望着他,似乎已经恭候了许久。
他轻轻抬了抬手,示意若华先退下去,继而走近一步,沉声道;“你是来要个答案的吧?”
墨逸不语,唇边犹带着鲜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司命,凶煞的样子如中了魔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