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誉拿手把玩着下巴,眯着眸‘哦’了一声。“不如,把你父亲留临终留给你的东西交给我。我们就此两清,如何?”
“你天天盯着我,就是以为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方霏答非所问地道。
“不然呢?”陈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了,小小的捉弄你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父亲临终前一身的病痛,你如果非要的话,我也给不了你。”方霏将头别朝一旁,没好气地说道。
“那,带我去看看他们落葬的地方,总可以吧?”陈誉见问不出什么,只好退一步地问道。
方霏裂唇一笑,平静地道:“他们的躯体早已经烧成了灰烬,散落在洛河之中,你要是一定想要的话,可以让人去打捞。”
“你!”陈誉被气得头疼,忍住想要立马掐死她的冲动,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他脚程过快,方霏完全不是对手,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前方便没了人影,方霏乐得清静,也就慢悠悠的从另一条岔路下山去了。
片刻后,一队黑衣人快步来到路口。
“老大,他们分开走了,追谁?”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道。
“女的不管了,四殿下是在他船上失踪的,只要抓住陈世子,势必就能问出四殿下的下落,走!”说完大手一挥,带领众着手下的十余人往陈誉离去的那条岔路上追了过去。
方霏趴在高高的坎子下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周围没了声音,才起来拍拍身子,沿着小路往山腰走。
陈誉武艺高强,应付这些人不在话下,自己跟在他身边,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再加上这些人又是冲着他来的,自己与他分道扬镳,实在是最正确的选择。
快到了子夜,方霏才抵达昨日上午借驴子的那户人家院落前。
低矮的茅檐,呈‘田’字状的窗户中居然还亮着昏黄的灯火,大黄狗从狗棚里探出头来,冲着她汪汪叫。
很快,屋中便有人开门出来,见了是她,便将狗撵回了狗棚了,将她迎进了屋中。
她是空着手来的,又是半夜里上门,再加上她裙裾上染着点点猩红,屋主大致也猜到了些什么,便问了一句:“姑娘,可是遇到劫道的了?”
问完,又觉得这问题可笑,劫道的哪有放着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不劫,反而劫走驴子的道理,当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山里人常年烧柴火,屋中正烧着一大堆柴火,火坑边上烤着山芋蛋和红薯,孩子们应该是已经去睡下了,只有一老两少三个人,围坐在火坑边上,正在掰秋收的苞米。
方霏犹豫了一下,才回道:“不是劫道的,是遇到了毒蛇……”说完,从袖中取出适才从毛驴脖子上解下来的铃铛,将它交还给男主人。
男主人有些尴尬,女主人却已经别开头去,只有一个掉了牙的老太太正专心致志地掰着手中的苞米棒子,不知道是失聪了,还是压根儿不关心此事。
方霏也有些过意不去,立马从随身的锦袋中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双手递到女主人手里,反手握住,诚恳地解释道:“大婶儿,你们山里人实在,好心借我驴子,我没将它带回来,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些银子你收着,拿去另买一头吧。”
女主人连忙推辞,“不不,这也太多了些,买几十头驴子都够用的了,你用不着陪这么多。”说完,就反手将银子往方霏手里推。
男主人也跟着推辞,执意不肯手下银子。
方霏从不喜欢欠人情,逼得没了办法,只好撩起衣摆,作势要跪下去的样子,又劝了好久,主人家才勉强肯收下一半。
一整个下午没吃东西,晚上又连夜赶路,方霏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女主人见了,忙钻进厨房中要去煮饭,方霏拦不住,也确实有些饿了,便在火坑边上坐下来,帮着主人家掰苞米粒。
吃完东西,又闲聊了一阵子,才各歇下了。
她是属于骨架小的那一类,一整天走下来,躺倒床上双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仰面躺在外屋里头的炕上,连翻身都很艰难。
这一夜,她梦到了许多幼时的事,夜里睁眼醒来,心头一片清明,再睡不着了。
陈誉说的对,当年祖父血溅当场前,是进宫面了圣的,回来后,祖父便将父亲喊到了书房里,关起门来说了很久的话,出来时,两人面色都很凝重。
再后来,祖父以死明志,撞死在方家正堂前的柱子上,圣上格外开恩,绕过了原本判了满门抄斩的方家血脉,还准许父亲护送祖父的灵柩落叶归根。
祖父的尸首离开京城时,确实是装在寿材里的,约摸过了一两天的样子,父亲就悄悄的让人将祖父的尸首烧了,带上骨灰和母亲以及年幼的方裴和她,连夜离开了圣上派来护送祖父灵柩的队伍。
她打小便没吃过什么苦头,养在深闺里,离开队伍后的日子,便是苦难开始的日子,每日要昼夜不停的赶路,连客栈也不敢去借宿,都是住在荒郊野外。
如此走走停停的反复半年多,母亲病死中途,父亲身体也每况越下,迫不得已的,才逼着在方家村里娶了个寡妇做续弦,将儿女的户籍上在了田氏家的户籍中,尔后便撒手人寰。
这一路陪着方家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人,如今只剩下了方耿一个,若这其中真有隐情,恐怕方耿就是唯一的知情人,而父亲什么都没告诉自己个方裴,兴许只是为了保护她们姐弟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