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老爷,你看看上次家祭的时候,大房的人一口一句‘母亲’喊得多亲热,宗亲们一个个都赞大老爷孝顺,哪里有人笑话的。”二夫人摇着扇子,很是不虞地说道。
这倒是真的,赵家宗族里那群老古董,比大老爷还要刻板的不在少数。
二老爷仔细想了想,唰地坐起来,急不可耐地追问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做?”
“现在呀,咱先按兵不动。”二夫人嗤笑一声,眯着眼,“咱先坐山观虎斗,此番荣昭吃了这么大的亏,大嫂能坐视不理的?荣昭能咽下那口气?她们跟方霏闹得越僵越好,最好彻底撕破了脸,到时候,就轮到咱们坐收渔利了。”
二老爷赞同地点点头。
老祖宗虽然偏向大房,但已经九十多了,每次一闭眼,都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睁开,还得护得了大房几年?方霏则不一样,这家里除了老祖宗,她可是辈分最高但最年经的长辈。
若是方霏跟大房闹翻了,二房的机会也就来了!只要方霏把二老爷记到她名下,大房可就该靠边站了,偌大的家业,可就与大房无关了。
“还是你有远见!”二老爷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对二夫人大为赞许,“等将来老祖宗一归天,咱立马就把大房分出去,到时候,方霏势单力孤的,咱还怕她什么!”
说完,夫妻两相视而笑,倒是难得的默契。
东院这边闹腾了一整个上午才消停,赵荣昭被宋大奶奶送的人抬着回去,又请了大夫回来为他治伤。
吴妈妈走过场上门去问候一声。
宋大奶奶连门也没让人进,隔着门,将儿子的情况说得很严重,就跟快要死了似的。
此番大老爷教训赵荣昭,老祖宗那里肯定比自己要先得到消息,可老祖宗非但不出面不说,连个人也不肯派来说情,摆明了是站在方霏那边。
“那就请大少爷好生歇着,赶明儿老祖宗再看过看看。”吴妈妈也不生气,语气很是和气,说完,便回了宜宁堂复命。
门后的宋大奶奶气得直抽搐,握着拳说不出话来。
回到宜宁堂时,老祖宗早已经睡下了。
都说上年纪的人瞌睡少,老祖宗却是个列外,自从不当家后,不仅起得晚,中午也要睡上两个时辰的午觉,醒了也会赖在床上,直到夕阳西下,才会起身去外头走走。
等到了日落时分,绿玉轩的方霏也起身洗漱了,收拾妥当后,带着周妈妈来到了宜宁堂。
老祖宗也刚起身不久,才收拾妥当,下榻换好了鞋子,正准备往外头走,见了她,便招呼道:“陪我出去散散步吧,夕阳西下几时回,也不知道还能再瞅见几回的。”
方霏点点头,上前去挽住老祖宗一只胳膊,搀着老态龙钟的老妇往屋外走。
周妈妈与吴妈妈一左一右,并肩而行,金灵取了降龙木拐杖,双手捧着,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再后面,跟着几个小丫鬟,带着披风糕点和酒水等物,以备不时之需。
赵家大宅绕湖而建,分做东西两院,西院住着二房,湖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看头,东院则精致得多,湖上建着竹桥水榭,湖里也种了莲荷,湖上绿意盎然。
莲塘正对着日落的方向,每到旁晚,老祖宗都会绕着竹桥走上一圈,今日也不列外,唯一的区别是身旁多了个人。
一行人穿过竹桥,抵达了莲塘上方的悬空水榭。
小丫鬟们挽起水榭四周的帷幔,摆上瓜果酒水后,便退出了水榭,吴妈妈知道老祖宗有话想单独与方霏说,便叫上周妈妈和金灵,一起退了出去,离得远远的,将水榭留给了老祖宗与方霏。
正逢夕阳西下,从莲塘水榭中望出去,残阳橘红的余光像是一层薄薄的纱帐,笼罩着整个莲塘。
水榭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藕粉糕,老祖宗单手执起白玉酒壶,正要为自己斟上一杯,方霏忙伸手拦住,“老祖宗……”
话未完,便被打断:“你该叫我什么?”
方霏微怔,抬眸注视着老祖宗难得亲和的面容,不禁低头莞尔,轻声喊道:“姨姥姥……”
老祖宗姓肖,正是方霏母亲外祖父的妹妹,肖家一直人丁凋零,到了方霏外婆那一代,便没了后人。隔着好几层的远亲,老祖宗能在方家落难时一直关照方家,并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将方霏聘回来做重长孙媳,实属难得。
即便后来出了新郎换人的事,对于这个远房姨姥姥,方霏还是心存感激的,否则,也不会同意留在赵家,更不会和她定下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