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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厅里离开,老爷子虎虎生风地走得极快。
仿佛怕身后有谁追过来似的,一步也不肯回头,一步也不肯停下来。
过了二楼,又上到三楼,刚拐向自己的卧室那一方,宋家姑奶奶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跟了上来。
“大哥,你慢点儿,慢点儿……”
宋老爷子走得急,姑奶奶一直在他身后追着……
态度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所以一直在后头喊着让他小心,可嘴里的话还没喊完,老爷子已一个趔趄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虽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可姑奶奶还是吓得差一点大叫出声,但是最关键的时刻,姑奶奶还是将那一声忍在了嘴里。
心疼地上前一步,扶起哥哥时发现他脸角都摔青了,姑奶奶的眼里这时早已蓄满了泪:“哥,你没事吧?啊?”
“没事儿,就是摔了一下。”
喘着粗气坐起来,老爷子摆了摆手,虚弱地对妹妹一笑:“别叫唤,他们听到了又该担心了。”
毕竟是九十岁的人了,宋老爷子的身上又岂能没有毛病?
其实在没出这事儿之前,老爷子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就已经查出毛病来了。
喉癌,已经是晚期!
这种病不容易发现,偶有的症状也不过是吞咽东西的时候有些哽。老爷子戎马一生,一直坚信自己的身子骨硬朗,就算之间就有心脑血管的病史他也根本就没当一回事,更不乐意动不动就去医院。
可没想到,最后一次不情不愿地过去,竟直接被判了‘死刑’。
医生说,他这么大的年纪,也动不了手术,最好的办法还是‘养’……
所谓的养,他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原想着,自己也这么大的年纪了,有病没病还不是一闭眼?
也就没有给家里人说,主要也是想让孩子们省省心,可没想到,临了临了,又遇上这么个事儿。
人就是这样,没得到的时候索性也就那么糊里糊涂的过了,可一旦得到了,又要失去的感觉就太让人觉得受不了。
比如king……
正如宋天烨所说,自打他当年亲口让三孙子把孩子交给墨靳云的时候,他就已经算是放弃这个孩子了。
可没想到,九年后,兜兜转转,这孩子又辗转回到了宋家。
还一住就是这么长的时间……
虽然孩子自始自终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可老爷子还是觉得无比欣慰。
原以为,在自己闭眼之前,总归还能再多看看这些孩子,没想到……
想到这里,老爷子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摇头叹息,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什么也不想说。
姑奶奶看不得哥哥这个样子,一向强势的她也掉下泪来:“哥,你怎么就不跟孩子们说实话呢?这样他们也能体谅你一些。”
“说实话了那孩子就能留下来?”
老爷子摇了摇头,又叹:“还不如不说,这样……天烨走的时候也能放心点……”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孙子,宋老爷子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宋天烨的个性。
事实上,自打宋天烨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宋老爷子就知道,这孩子,他是争不赢了。
说他贪心也好,说他顽固也好,可他是真的舍不得放这孩子走。
他的病,拖不了几天了,这孩子一走恐怕也就再也看不见,他是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啊!
“哥,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之前姑奶奶还以为哥哥是真又倔上了,可听到这里,姑奶奶总算什么都明白了。
眼泪掉的更急,她无比心酸地挽着哥哥的手,怨嗔道:“明明是要对孩子们好,咋就不能说说心里话?”
闻声,老爷子却虚虚一知:“老了老了,倔了倔了,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你还让我改不成?”
“可我担心你的身体……”
“妹妹啊!我都九十岁了,身边的老哥哥老姐姐老弟弟老妹妹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去见他们了,这是好事儿,有什么可担心的?”
人都到了这把年纪,他又有什么可看不开的?
老爷子是真的想得开,可姑奶奶却越想越心疼:“可是,你这可不是小病……”
闻声,老爷子又摆了摆手:“别跟他们说,说了,他们就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了。”
“可天烨总会知道的。”
“不知者无罪,可若是知道了,他又不能不带孩子走,岂不是要为此自责一辈子?”
知道哥哥说的有理,可姑奶奶还是觉得难受得不行:“哥,你这样也太委屈了。”
“我哪里委屈了?哪里?”
轻摇着头,宋老爷子呵呵一笑后还反过来安慰自己的老妹妹:“呵呵!我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的孙儿,可是在咱们家里住了一个月呢!一个月啊!这都是我捡回来的,赚大发了,哪里还委屈?”
“哥,你别这么说,你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天烨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夹在宋家和墨家之间,他比我更难……”
他是年纪大了不错,可他还没糊涂到看不清目前的局势,正因为太清楚,所以,他是连对孙儿发脾气的理由都没了。
他是个老顽固,可他不是坏爷爷……
“天烨都这样为难了,我还怎么能让他难上加难,那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嫡长孙啊!别人疼不疼我不知道,可我是心疼的。”
“哥……”
看不得一惯强势的哥哥流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姑奶奶还想要劝,但老爷子这时却又顽固起来:“别劝了,先扶我起来,别让人看见……”
姑奶奶:“……”
老了老了,倔了倔了,哥哥都顽固了一辈子了,这时候还能让他改?
知道再劝无益,姑奶奶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
只是,用力扶着老爷子起来的时候,她亦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
人到了这把年纪,还有多少是可以放手去追求的?
高高在上如宋老爷子又怎么样?高贵典雅如自己又如何?
临了临了,也不过带着遗憾默默地死去,想到这里,姑奶奶忍不住又偷偷落了几回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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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自老爷子离开后,便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谁都有心思,但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默默地一声叹息。
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受不了,最后还是宋妈妈忍不住打破了僵局:“天烨,你也别怪你爷爷,他年纪大了,所以才愈发的舍不得这些孩子。”
“我明白的,不会怪爷爷。”
那一笑,勉强!
宋天烨嘴里说着明白,但表情并不怎么轻松,一扭头,只问母亲:“king呢?”
提到自己这个大孙子,宋妈妈原本担忧的神情更重,可不想让儿子太难做,她还是强忍着悲伤告诉他:“听说可以回去了,一直在房间收拾东西呢!”
闻声,宋天烨点点头:“我去看看……”
“去吧!”
知道儿子这么多天不见孩子也会掂记,宋妈妈并没打算拦他。
只是,这对父子毕竟鲜少打交道,之前宋天烨离开前还闹得不可开交,所以现在要放任他们单独相处,宋妈妈还真有些不放心。
于是又特意嘱咐了几句:“你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
宋天烨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悠远地望向二楼的某个方向。
近乡情怯……
回国的时候,担心自己最后无法和儿子好好相处,他原是想拉着云薇诺一起回来的。
可后来因为G国那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云薇诺不肯来宋家,所以,最终还是自己回来了。
其实,不止母亲担心他和儿子处不来,他自己也是……
一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儿当初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心里其实在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