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母周氏道:“我正要问他有没有意的闺秀,他还没回答你就过来了——小仙姑的事我没直接问,试探了几句,他倒说起龙虎山的一位老神仙说他要二十岁才会得,他没提那位小仙姑。”说着轻叹一声:“唉,那小仙姑是何等出身,我们哪里高攀得起。”
曾若兰却是不以为然,说道:“龙虎山张家虽然门第高贵,但我们家小鱼若是进京赶考金榜题名那也尽配得上。”
曾母周氏笑道:“考举人、考进士哪有那么容易,你看小鱼考秀才都考了三次,还是千里迢迢去补考才得的,即便熬个十几二十年祖宗积德了进士,那时小鱼就成老鱼了,呵呵。”
曾若兰也笑了起来,却道:“我看小鱼现今是时来运转了,一路连捷也并非不可能。”
曾母周氏微笑道:“怎么能把鱼儿的婚姻大事寄托在科举侥幸高上面呢,若是不难道妻都不娶了”
曾若兰笑道:“曾姨是急着要抱孙儿了,小鱼要娶妻还不容易吗,现今给小鱼说媒的人一日三五趟,这两日闹山贼才消停了,我料明日就会有说媒的人上门,现在小鱼回来了,上饶城内外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让我家小鱼做他家乘龙快婿呢,小鱼可以精挑细拣一番。”
曾母周氏也笑,说道:“还是让鱼儿自己拿主意吧,只要鱼儿喜欢就好——若兰你也去歇着吧,都三更天了。”
曾渔听到姐姐曾若兰的从他房门前的楼廊走过,姐姐的脚步声很轻,又过了一会,整栋木楼、整座宅院都完全静了下来,仿佛天地之间独此一楼、独此一室。
曾渔这时已经行了一遍八段锦导引术,在温暖厚实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下,千里负笈,两番遇贼,种种波澜此时都沉静下去至于虚无,独有在家的美好感觉伴他入梦。
录科考试不象府试、院试那般要考生四更天就要起床、五更天就要入场,科试时间不会那么早,巳时初刻赶到考棚即可。
辰时正牌,曾渔和郑轼收拾停当正待进城考试,吴春泽带了一个仆人过来与曾、郑二人会合一道赴考,来福和四喜提着考篮跟着去。
进场之前,曾渔叮嘱四喜去城隍庙边的苏式绸缎铺找老客袁忠,若袁忠父要还乡,就请暂缓半日,待他出了考场有要事相商。
四喜、来福看着自家少爷进了考场,便往东门口城隍庙行去,来福一边走一边向四喜说当日遇贼的经过,说到曾渔把两小锭银用脚踩进路雪地时,四喜也是穷怕了的,痛惜道:“哎呦,我家少爷后来没去拣回来吗,那可是十两银哪。”
来福道:“那时哪有空去拣啊,保命要紧嘛,不过你家少爷踩银的地方有一株秃树,应该是臭椿,待我家少爷考完回鹰潭时我帮你们找找看——”
四喜忙道:“我和你们一块去找。”
来福道:“行,找到银你就带回来。”
说话间到了东门口城隍庙广场,这一带商铺云集,这些日因为闹山贼,很多客商滞留在上饶城,还有逃难来此的很多富商贾客,城民众也纷纷来到城隍庙集市购物,所以城隍庙这一带比往年腊月加倍热闹,洋溢着一种劫后重生及时行乐的气氛。
这一带布店衣铺极多,四喜现在也算是上饶人了,却依然人生地不熟,来福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人一家家店铺去找去问,见广场西端有一株大树,树下聚了一大群人,乱纷纷的不知出了何事,四喜、来福都是少年心性喜欢凑热闹,便近前去看,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二人听得人群垓心有人又哭又叫喊冤什么的,很是好奇,来福仗着年轻力壮,用肩膀扛开一条路,与四喜挤进去看,见是一个男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另一个男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苦苦哀求,这两个男都是四、五十岁的样,看装束打扮又都是商人,不知为了何事,其一人要这般跪地哀求?
来福正向旁观者打听究竟,四喜突然惊呼起来:“这不是夏朝奉吗,夏朝奉?”
听到四喜的惊呼声,跪在地上的那个年商贾抬头看了看四喜,眼神茫然,似乎不认得四喜,却还是向四喜点了一下头,依旧抱腿哀求那人放过他儿
来福问四喜:“四喜,你认得这人?”
四喜低声道:“你知道的,五月间我家少爷不是带着我家奶奶和妞妞小姐还有我离开石田自谋生路吗,那天又下着大雨,淋得一身湿透,真是很凄惨,这位夏朝奉是做楮皮纸生意的,在杉溪驿遇到我家少爷,就让我们一家搭他的船到县城、又到上饶府城,还让我们与他同船用饭,很是客气——”
被夏朝奉抱住腿的那位年商贾挣脱不开,气急败坏道:“你那禽兽儿做的好事,不抵命天理难容,你求我有何用,要喊冤去府衙大堂喊去。”
夏朝奉抱住这商贾的腿只是不放,不住口的哀求。
四喜向旁观者打听半晌,总算明白了一个大概:夏朝奉哀求的这位年商贾名叫赵玉吾,在这城隍庙附近开了间绸缎铺,平日喜欢卖弄家私,一旦有人向他借贷,却是一毛不拔,夏朝奉是纸商,有间小铺与赵玉吾的绸缎铺相邻,一年十二个月大多数时候是由夏朝奉的儿打理,前几日不知怎么一回事,赵玉吾一纸诉状把夏朝奉的儿告到府衙,说夏朝奉儿诱奸他儿媳何氏,还卷走了珍宝价值千金,林府尊审案,要赵玉吾的儿媳何氏公堂对质,何氏忽然就上吊死了,夏朝奉的儿就以逼奸致死罪下了大狱——
四喜听得咋舌,心想:“若是小罪小过,我家少爷或许能帮忙说个情,这样逼奸致死的大罪谁敢招惹,唉,夏朝奉是个心善人,可儿没教好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拉着来福挤出人群,还是先去找老客袁忠要紧。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