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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童氏便把明氏看中陈秀才,欲与陈家结亲的想法一五一十告知给钟老爷子。钟老爷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连烟也不抽了,灭掉火星,随手搁在桌上。
“老大媳妇怎么会知道陈秀才,还这般中意?连打听消息都做了,这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定是早就开始准备。”
童氏一愣,倒没觉得哪里不对:“陈家的消息早就传到村子里,我也有听说,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至于老大家的看中陈秀才,这也好理解,亲家亲自确认过,那人确实一表人才,学问也好,不是陈家瞎吹嘘。”
“不,老大家的不会想这么远。这里边肯定还藏着别的事,别是欣丫头插了一杠。”
听到钟老爷子的话,童氏一惊,这事若只是明氏的意愿,那倒无妨,成与不成都没问题。这要是跟大孙女有关,事情就麻烦了。那丫头除了小时候在庆然手上吃过亏,还真没见她受过气。童氏也是此时才回过味来,欣丫头不简单。这么一想,要是拒了明氏,大孙女很有可能闹出幺蛾子。事关姑娘家的事,就没有小事,要是连带着坏了其他丫头的名声,找谁来赔?
童氏越想越恼,钟老爷子看着老伴这样,也不好过,劝慰道:“这不是还没影吗,等下你找老大媳妇先探听探听,她就一根直肠子,你随便一问,就能看出蛛丝马迹。要是此事跟欣丫头无关,不就一切好办?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都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童氏可不想带着一肚子火午休,直接敲门把明氏给叫到上房。
明氏这次办事比较有成算,起先童氏并没有问出什么。后来,她三两句闲谈后,突然冒出一个类似的问题,次数多了,明氏终于露馅,用手捂住嘴,却什么都不能挽回,该说的一句就够了。
“你的打算我知道了,就按着你的意思办,等下就去找秦媒婆说合。”童氏心累,打发人走后直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睡,又到了起床的时候。
钟庆然起来时,便看到童氏憔悴的模样,抓过胳膊一探脉,这才放下心来,肝火有点盛,稍微注意一下就没问题。
“阿奶,你回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弄就可以。”
童氏瞧见三孙子的架势,乐了:“呦,庆然,你啥时候会切脉了,还挺像模像样,要不是奶知道你不会医术,就该被你骗过去。奶还真有些不舒服,那这边交给你,我回屋躺会,等下再过来。”
童氏没有强撑,她这次是真气着了,大孙女都这般大了,禁足之类甭想,一个好好的农家姑娘,小伙伴来找,每次都不让人出去,这不是让人猜疑吗?
控制不了钟欣的行动,那她真想做点什么,钟家还真没办法阻止。算了,成全她,最多家里先垫上钱,明氏别想赖一个子儿。
童氏心里憋着一口气,气哼哼地如此想到。
一般农家谁见过给姑娘陪三十两压箱银的?这要换成是其他几房,童氏还没这么戳心窝,大不了把他们分出去,眼不见为净,关键就在于掏钱的是老大家。他们老两口会一直跟着大房,这不等于变相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钟家好不容易起来,嫁个孙女就要这么流水般花银子,虽然公中最多出个六七两,谁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开了这个头,那家里以后办喜事,是不是都得想方设法比照大孙女来,从她手中能挖多少是多少?
童氏觉得自己做婆婆做奶奶都太好心了,别看她平时骂起人来毫不嘴软,真动手打人的情况是少之又少,更不用说不把孙女当人看,就连她最看不顺眼的老三媳妇,也没怎么着她,不过是让她多干点活而已。若非如此,她哪里会窝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还不是顾念着好歹是钟家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童氏想七想八,一想到刚落进口袋的银子将插翅飞走,她心里就不舒服,后来想到哪哪都好的三孙子,这才松开眉头沉沉睡去。
钟庆然这段时间也算是练了出来,不说几种做法的红鳌虾,尝着味道还不错,堪比童氏,就说那每一锅少则二三斤,多则四五斤的量,使右臂力量大增,耐力也更佳,和他腿伤刚好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钟庆然对现状还算满意,如果不往深处想的话。
童氏再次醒来时,天边只剩半个太阳。明氏早就等的不耐烦,亏得钟庆然出门前跟家人交代过,让人别打搅童氏,否则估计她早就上去拍门了。
见到明氏就在上房门前转悠,童氏自是没给好脸色。不过是嫁个孙女而已,竟然要带走钟家大半家底,尽管这些钱多半走的是老大私帐,那也是属于钟家的一份子,一旦亲事成了,钟家家底都给交代了,一想起这个,童氏就肉疼不已。
知晓明氏的心思,童氏也没耽搁,趁着离晚饭还有丁点时间,赶紧带着明氏去秦媒婆那把事给办了。
家里为钟欣的亲事一通忙活,钟欣自己也没闲着。就像童氏会套明氏的话,钟欣也不遑多让,套话技巧更是炉火纯青,拐弯抹角,几句话下来,便将明氏兜了个底朝天。这倒不是明氏真这么弱,不过是对疼爱的大女儿不设防罢了。
见亲事有望,钟欣便歇了原本想把从三弟那硬要来的图样贡献出来的想法。她也是要面子的人,若非为了成全自己,哪里会跟弟弟要东西?
钟庆然还不知道家里银子即将哗啦啦减少,他正坐在牛车上昏昏欲睡。如今钟家虾塘都已挖好,牛车使用频率大为降低,几乎成了钟庆然的专属座驾,这让上面两个哥哥艳羡不已。
简明宇回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般别开目光,轻甩鞭子赶着牛车。
快到村口时,钟庆然终于清醒过来,对着前头说道:“明宇,过几天我家要忙,没时间出来卖红鳌虾,你能抽出空闲时间吗?”
简明宇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能。”
“那到时候就交给你一个人卖,我大概要负责家里的生意。”
“你就这么放心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跟你合作这么久,至今还没发现你这方面人品有问题,再则出门前称一下重量,就算你想昧,也昧不下几个铜板。”
简明宇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微扬,眼神更加清亮。
到家后,见到童氏精神奕奕,正在指挥着明氏做这做那,连钟欣也没能逃过。钟庆然眼睛眯了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道?要不以他奶的性子,对大房还算宽厚,无故不会折腾他们,别说其中褂兴蠼悖饩拖∑媪恕
钟庆然能够自由走动也有一个多月,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是不是下午童氏脸色不好,跟他娘和大姐有关?
心里边搁着事,晚饭钟庆然就吃得特别快,回房画了幅图才静下心来。
等到院子里只剩点点灯光,钟庆然照例摸黑进了隔壁上房。对于钟老爷子夫妇,钟庆然是有什么就问什么,没必要有所顾忌。
这次童氏倒是沉凝了好一会才捡重点说了一遍。钟庆然有些无奈,他正想方设法赚钱,好将家里几个弟弟都送进学堂,这就来了个扯后腿的。奈何这事他还真插不上手,难道他能劝爷奶不同意?这不是跟他大姐结仇的节奏吗。
大周朝对女子束缚非常大,尽管现代女性也未能争取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却也不是她们能相比的。钟欣一心要往上爬,钟庆然不支持也就罢了,起码不能挡道。
回到房里,钟庆然躺在凉席上,心中算着一笔帐。
家里有多少底子,其他人或许不清楚,钟庆然却是例外,只要他问,钟老爷子夫妇从没瞒过他。一个多月生意做下来,除开头几天之外,其他时候平均一下,一天怎么也能净收半两,加上他近一个月每天贡献一百五十文左右,还有两个哥哥加一起也能有一百来文,家里一个月收益少说也有二十两。
看似不少,奈何钟家底子薄,之前买田花了二十两,办红契交税八钱,还债十两,他买书和染料纸笔花了二两多,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支出,家里存银撑死了也就四十两上下。明年小叔要去府城参加院试,需要留出一笔钱,再刨去大姐那十五两左右的开支,钟家又一朝回到解放前,想再负担一个学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