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优雅地理一下裙子,像蝴蝶停栖枝头落座下来。她舒展开纤长晶莹的手臂,用修长姣好的手指轻轻拂过琴键,如问候花瓣上的露珠,然后,她关闭了又黑又长的睫毛,端然不动地沉醉于她的梦中。全场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响动,都生怕惊动了她甜美的梦,甚至呼吸也尽量放轻,跟着她一起享受这份连风声都没有的静谧。
静谧中,突然,轻轻地,有些声音如水流蜿蜒顺着小山沟向下向下,淙淙不断,渐渐地,水流愈发大起来,汇成一股一股地,继续向下汇入河流中。平缓的河流如同凝住不动的果冻,有波动但是不流动。忽而,河堤有个缺口,河流发现它了,往前往前,去哪儿呢?百转千回,河流涌到了一个汀州旁。这时,红豆紧闭的眼睛开始微微半睁开,脸上似喜似悲,似笑似叹,众人都好似和她一起,看见了汀州上那个白衣胜雪、面目模糊的清婉佳人,她背对着众人,在采摘着最鲜嫩的香兰、芝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伴随着低回婉转、如泣如诉的琴音,红豆曼声吟哦着这古老动人的诗篇。她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的成熟有力,更加让人觉得她有种神秘的诱惑。
可惜,江离离刚才真的喝了太多的水和果汁,现在,就在表演当中,她控制不住地想去洗手间。她也知道这很不好,可是,她已经忍了又忍,只是这个节目真的比较长,她实在忍不住了。她伸手拉拉花豹的大手,”我想去洗手间。”花豹第一次把她的要求排在后面,甩开了她的手,”等一等,她还没弹完呢。”江离离很想说”她又不是只弹给你听,少你一个听众她根本不知道”,可是,她自己也觉得这样说真的很无聊,况且,她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斗嘴了,她必须赶紧去洗手间。
江离离努力地推动轮椅,尽力不撞到观众们的腿,可是,每一次用力让她更加有闸门欲破的危机感,她紧张得身体都发抖了:不要啊!不要在这种地方丢这样的丑啊!
颜真注意到她的举动了,马上过来接手,”麻烦各位,让一让!”艰难中,他们还是来到了残疾人卫生间。这时,江离离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残疾人”这样的字眼了。她赶紧在颜真的帮助下,想坐到专用马桶上。但是,就在这时,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沿着大腿簌簌而下,蜿蜒地流淌在她没有知觉的腿上。
江离离颓然地坐到马桶上,揉搓着已经尿湿的礼服裙,懊丧得像睡梦中嘴巴里飞进了一只蟑螂。外面,掌声雷动,像比萨斜塔终于被扶正了似的,太好了,太棒了!!!
颜真不发一语,沉默地把她的头按到他的肚子上。听着他有节奏的呼吸和肚子的轻微鸣响,江离离有种回到妈妈子宫里的温暖错觉,这时候流泪应该是容许的吧,毕竟,妈妈也分不清是羊水还是泪水。
在欢声掌声的雷鸣中,江离离尽情地大哭起来,像棒棒糖被夺走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