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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没有走远,再说没有见到那个人,怎么会走呢?她就在不远处的小河边洗脸,女人嘛,天生爱美,就是要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www.pinwenba.com
现在她听到丫鬟的叫声,找到了?明侠君?
这句话就像一支强心针扎在她的心上,她精神顿增,飞了似得来到了小雯身边。
“司马琳!”她一眼就认出这个死去的女子。“司马琳,你比我早来一步,为什么?我本来要叫你一声姐,你要让给我的,以前好吃的好玩的你都让我,这个男人,你为什么不让给我?”
司马琳是小姐的结拜姐妹,中原腹地洛阳的牡丹之“花”,比小姐大一岁,小姐是江南一枝“花”一次姐妹花在元宵夜花街上误遇恶贼强盗,险些送命。幸得杀手明侠君路过出手相救,明侠君名字也没有留下就走了。数年来两姐妹一直追随这个明侠君。
两年后,再次见面,在洛阳的大街上,明侠君正在执行任务,被她俩姐妹花纠缠,于是就告诉她们:找最高最大的桃树。然后每个人一张纸条。
第三次,就是现在相会。毫无疑问,那纸条上必定就是注明了今年今日此地相见的。
现在司马琳死了,怎么死的,小姐不去理会,毕竟来说,今天她要找的是明侠君。
多年的结拜姐妹,姐妹连心,跟男人相比,竟然如此的贬值,这样的情形,很是让人费解。
很让这个明侠君费解。
啪啪啪——
三声掌声渐近,小姐主仆二人望去。
一个和尚慢慢走来,他穿的袈裟很奇怪,颜色很怪,绿色的袈裟,恐怕是天下第一了吧。
更奇怪的事情还有,两个绝世美女,一个丫鬟,一个青衣和尚,天蒙蒙亮时分在偌大一个桃林里见面,谁都无法想得通。
“女施主罗云婷,你来迟了,你的姐妹司马琳已去了!”和尚弯腰施礼,双眉微闭,表情淡然。
小姐罗云婷大为不解,她瞪大眼:“是你?是你?”她听出了这个和尚的声音,爽朗圆润的声音,明侠君的声音,尽管她只听过他的两句话。“逢君,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从灵隐寺出门化缘,路过此地……”绿衣和尚始终没有抬头,双掌合十,转身欲走,道:“打扰了……”
“且慢!大师请留步!”丫鬟小雯道。
青衣和尚停了下来。
罗云婷望着青衣和尚的脸,目不转睛地望着,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罗云婷?地上的人是司马琳?”
青衣和尚抬起头,慢慢睁开眼,道:“吾受人之托,来告之一声便去!”他再次施礼“贫僧告辞,就此别过!”他一旋身,如一股劲风掠过,转眼不见。
罗云婷细细回忆这个和尚的背影,想:“怎么如此像一个人?没错,他就是明侠君,错不了!”
“小雯,追!”罗云婷语出跃上了马背,与此同时,小雯也被她提了上来。
驾!叱马追去……
天色大白,桃花坞里桃花林,桃树枝上冒新叶。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细雨如灰。
罗云婷两人同骑转遍了整个桃林,仍未发现青衣和尚的身影。再次回到坟前,司马琳的尸首就平平正正横摆在墓牌前,上面还盖着一件绿色袈裟,掩盖着半张脸。罗云婷看的清楚,就是和尚穿过的袈裟,错不了!
如今,却不见了和尚,放眼望去,灰茫茫一片,满地的落花,满目的伤感。罗云婷心里好失落,明明是明侠君,见面却互不相认!那种落寞与悲伦,是局外人士无法体会的。
“人呢?……明侠君呢?……”罗云婷喃喃自语。此刻,止不住两行泪夺眶而出,冷冷的泪水,就如这里的天气一样冰冷。混合着冷冷的雨水,滚落下来,没入黑色的薄纱间。薄纱内的红色棉纱早已被雨水湿透,自上而下,苗条的身段曲线添几分寒意。
好一个“冷”美人坯子!
堂堂一个逍遥山庄千金,什么角色没有见过,什么场面没有听过,如今却是为了一个追寻六年的杀手而失魂落魄,实在是太诡异了。丫鬟小雯见主儿不语不悦,一个箭步将司马琳身上的绿色袈裟揭了起来。
俗话说:狗仗人势。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弱,不但武功了得,而且判断力也不差,她就知道袈裟里面有什么秘密。
其实,罗云婷也知道,如今她正死死盯着绿色袈裟,只是小雯动手比主儿罗云婷快了一些。这也难怪,丫鬟想拍马屁岂不是常事?
等小雯的手一伸出,就要捻起绿色袈裟时
“慢!”一声叫住。男人的声音,极像是刚才那个和尚叫声:“人死了,还不让她休息么?”
语出,“嗖”又是一枚铜钱射来,打中毫无防备的丫鬟小雯的手腕。
小雯手腕酥麻,绿色袈裟又跌落下去。
她回过头,小姐罗云婷的速度更快,人已到了声音出处,一棵水桶粗的桃树后。
罗云婷的步法很快,那丫鬟小雯的目光更快,却没有发现这个说话的人。
这人在树上,跳了下来,如一张纸片飘落下来,落地无声。
却见他年方二十出头三十不到,剑眉凤目,面若冠玉,一脸英气,丰神俊朗。一袭蓝衣,蓝帽,书生装扮,手摇折扇。
罗云婷见他如此淡定,神情自若,奇怪了?春寒料峭,摇起折扇干什么?她心里十分疑惑:明侠君,是你么?
她怕再次见到人,又不承认,先问清楚再说啦。
书生不理不睬,似乎没有听到。轻步走向司马琳的尸体旁。
小雯见主儿罗云婷的话不起作用,便生气地站了起来,道:“喂!你聋子呀?”她手指一指,前走两步:“我们小姐问你也!”
罗云婷马上接口:“小雯,不许你这么说他!”
小雯闭口,嘀咕道:“什么人物?架子那么大,不就是一个穷书生吗?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仙呢?”
可不,时值清初1636年间,清政府不主张儒家治世,读书人不被重用是常事。
谁知这个丫鬟小雯一声低微的嘟哝竟然被蓝衣书生听见了,他听了穷书生三字,似乎有点生气,他浓眉一动,大眼瞪起,道:“治世济世,乃是儒家的宗旨哪,你别小看读书人。”
丫鬟读书不多,时间花在习武上去,对于这个蓝衣书生的问题无以应对。她秀脸微红,双眉紧蹙,上牙咬住嘴唇。
罗云婷见丫鬟被欺,心头一动:居然这个明侠君不肯认自己,不妨给他对上几句试试。她送上一句:“儒家当然不错,可是,目下的朝政,学儒显然是自掘坟墓。读书人的风骨,已经不适于现状。趁早改行吧,明侠君。”她仍然不忘称呼明侠君。
别看这个逍遥山庄千金罗云婷,不但武艺精通,而且学识广博,对治国之道,见解独特。如此女子,的确为数不多亦。
蓝衣书生反问,将她一军,道:“侠以武犯禁,并非济世之道。我已决定,不用劝说”他说得也很在行,分明是个书生。饱读诗书,抱负远大。
罗云婷不肯认输,出言反击:“儒以文乱政,终非正道,历史以来,多少读书人沦落街头”
两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小姐一个丫鬟,一文一武,一搭一档,欲让蓝衣书生不好下台。
蓝衣书生不再说话,蹲下身来,望着地上的司马琳,轻扯绿色袈裟,盖住整张脸。再拈起数片桃瓣,洒了下去,动作很慢,很慢,像是送别老朋友一样,然后低声说:“可怜一代红颜,葬身花海”。
这一切,终究没有逃过罗云婷的眼睛,她有一颗敏锐的眼睛。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每个女人的眼都很利,如鹰。心也很细,如针。
这个举动令得罗云婷确信,这个就是明侠君,她对着丫鬟小雯使了个眼神。小雯倏忽间从健马雕鞍上拔出短剑一柄,跳了过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蓝衣书生。
小雯怒斥:“穷书生,少买乖。老实说,你是不是我们小姐要找的人?”
蓝衣书生很沉稳,好像无视她们的存在。对动刀子动剑的把戏,他见多了,掏出一把铜钱,洒在地上,转身就走。
的确,这个“书生”很懂事,读书人遇到武夫只会把银子留下,买个全首。这个,罗云婷也明白。
铜钱落地,罗云婷立刻想到她寻短见时飞来的那枚铜钱,救自己的人就是他!
“书生且留步!”罗云婷手一扬,小雯马上追了上去。
蓝衣书生停了下来,轻声念: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首唐寅的《桃花诗》,足以令得罗云婷热泪盈眶:明侠君的修为,早就更上一层楼啦!
“少废话!”小雯斜剑拦住。
蓝衣书生右手微抬,“嗤”一声折扇打开,朝着斜剑轻轻一点。
“铮”短剑突然断折。
“没有小姐同意,不许走!”小雯马上张开两臂拦住去路,脸色青白不定。
蓝衣书生回过头,道:“谢大小姐,承蒙厚爱,我要走,谁也拦不住我!你是当意的!”
“你可以告诉我吗?昨晚你为什么要救我呢?”谢大小姐问道。
蓝衣书生摘下帽,一条黑辫子垂了下来,说:“我不想你死在我坟前,以免外人说我是凶手!”
罗云婷认定了他,明侠君,她两眼放光,道:“果真是你?明侠君,你没死?”那种惊喜,无可比宜,心里的酸,甜,苦,涩,咸五味皆齐。
明侠君闪了下身子,避开了前面的小雯,回了一句:“死没死,对你已经没有意义啦!”
“你刚才是和尚,现在是书生,莫非你真的学会了易容术?”罗云婷要问个究竟。
“你回去吧!”明侠君提身掠去,三个起伏,片刻不见。
“小姐,依我看,此绿袈裟里一定有缘故”丫鬟小雯俯身,纤指挑起。
罗云婷打量四周,道:“明侠君奇招甚多,小心点才是”
小雯摸了口袋,搜了衣襟,掰开司马琳攥紧的手,找出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桃花坞桃花林,和尚现书生郎,子夜,候雨、数花、觅刀客辛酉年一月十五
罗云婷愕然:“辛酉年一月十五,不就是昨天元宵吗?”她自贴身衣物内摸出一张纸,与这张一模一样的,同出自五年前明侠君之手。她转念暗忖:“司马琳留血书而去,必有原由!”
“追!”人已上马,双腿一夹,箭一般冲了前去。
小雯犹在后面,边跑边喊:“小姐,等等我嘛!”
桃林深处,传来一句:“小雯,回去叫人!”罗云婷的留言。
临杭,绿竹茫茫,风景幽美,人杰地灵。
逍遥山庄就在这里。
逍遥山庄内,庄主谢天虎正在小厅里踱着步,反手背拳,忧心忡忡,自言自语道:“半个月了,丫头去哪里呢?”谢天虎年过五十,膝下只有罗云婷一个千金,视如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如今失踪,哪能教他不急?
片刻,大喊一声:“张管事——”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匆匆走来,低下头,道:“庄主,有什么吩咐?”
“有没有小姐的消息?”谢庄主问道。
“这个……这个……正在寻查中……”张管事支支吾吾。
一会儿。
又一中年男子蓝管事领着通讯处冯护卫冲冲赶来,跪未着地,话一出:“报——庄主,小姐飞鸽传书”
“念来听听”谢庄主谢天虎坐上虎头交椅。
蓝管事一字一顿念:“曹师傅,小姐有难,速搬救兵。小雯,苏州桃花坞”
谢天虎虎眼圆瞪:“桃花坞!马上安排曹教头,带一百精英火速赶往桃花坞,挖地三尺也要将小姐找回来,必须保证她不准伤她丝毫,否则……”他脸色严肃,一双大手将交椅把抓得咯咯响。
“遵命!属下马上操办!”蓝管事,风护卫接令退下。
谢天虎一张张宽大的脸庞,留下岁月了刻度,也留下了丰富的江湖经验。最有经验的,就是他的一对豹子眼,精光闪闪。他快步穿过后院,来到一间幽静的小室,自言自语道:“这丫头,不找老爹找曹教头?一定遇到高手啦!”
人在江湖,凭得并不是拳头,而是智慧,经验两者权其重。经验老练的谢天虎当然知道女儿此不告而别,为的不可能是山珍海味,珍珠玛瑙,游山玩水等等,一定是去寻找英雄男儿!
至此,刻不容缓,他迅速换上劲装,取下墙上的双钩,走向马厩。
谢天虎跨上一条汗血宝马赤兔红,沿着一条官道飞驰而去。
一会儿,又来一箭快马奔出逍遥山庄,四蹄翻飞,那是通讯冯护卫的千里名骓黑里白。
虽然谢天虎年过五旬,纵是他一身硬骨,而且救女心切,所以速度仍旧相当的快。但是通讯冯护卫架骑的黑里白也不弱,他身强力壮,精通骑术,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有小姐的飞鸽传书,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可不许耽搁。他叱马扬鞭,抄小道,横渡钱塘江,步步险棋,在湖州乌镇追上谢庄主谢天虎。
他抄了前去,一个“鹞子翻飞”落在谢天虎前面,大呼一声:“庄主——”
“嘞——”谢天虎勒绳急停,赤兔红踢蹄惊嘶。
冯护卫仍未喘气,急叫:“报庄主,小姐飞鸽传书”
谢天虎跳下马,道:“什么意外?”他接过飞鸽传书:爹,女儿葬身于桃花坞桃花客栈,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