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我们专业的专业课,我就让她回去了。”左云非看出了张洛的疑惑,不以为意的回答到,看着眼前的盒饭还是一脸的蹙眉。
这样明显的表情,不只是张洛,就连何文远都发现了,他有些不解的看向盒饭。菜盒里有爆炒黑木耳,红萝卜抄肉丝,看着很正常啊。不解,然后他问:“左云非,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洛,我想吃饺子了。”左云非先是摇摇头回应了何文远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张洛,带着些期艾的说。
左云非话音一落,何文远呆了,张洛惊了。左云非这是在对张洛撒娇吗?这语气是在撒娇吧?!天哪,这三天里发生什么了?
得不到回应,左云非有些失望的又问:“不行吗?爸爸也说过不能浪费粮食,可是我真的很讨厌这黑乎乎的东西,还有这个萝卜啊。”
张洛扬起灿烂的笑脸,回答说:“行,盒饭何文远会吃,不会浪费。我现在就出去卖饺子,还是梅菜陷儿吧,回来我们一起吃。”
何文远看着快步离去的张洛,和眼前眼里闪着光看着自己的左云非,再看看被左云非一点点推过来的盒饭,抽搐着嘴角拿起勺子,心里哀嚎的念道:这是为什么啊!我也想吃饺子啊!
左云非记得,父亲在那年暑假看见自己哭红的双眼时,叹着气说过:我的小女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会无怨的忍受你的无理取闹,另一种人却会让你无怨的忍受他的无理取闹,前一种人,我们称之为爱你的人,后一种人,就是你爱的人。
左云非想,其实从小到大,自己从来就没有做过乖孩子,任性,蛮横,调皮,也爱无理取闹,可是,爸爸永远都会带着那宠溺的笑容看着自己,林润色会带着温和暖暖的笑意揉自己的发顶,沐云辞会冷着脸一声不肯的将自己拥进怀里,张洛会无比开心的顺着自己。
突然间,心里洋溢起了一丝甜甜地幸福感,在受过伤后,再一次尝试的幸福,原来是这样的甜腻。
那一次住院后,左云非对着张洛也不再是礼貌里透着客气,张洛也不再掩饰的表达自己对左云非的宠爱。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左云非可以健健康康活在自己生命里更重要了。
是啊,健健康康。左云非住院后的第五天,她胸腔里的管子终于拔了出去。医生说,胸腔内还留着些积水,但问题不会太多,至于发炎的病因还需要考接下来持续吃药看反应确定。这样的说法,着实让张洛心惊了好久,每天每天,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看着左云非,就是盯着她吃药,然后看反应。
好在左云非坚持吃了两个月的药后,医生说,没有出现大问题,可能只是感染发炎,不是癌症,接下来持续吃一年的药就好了。张洛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的有些放下。
幸福的日子,总会让人觉得流失的特别快。就这样,在虚乏有带着些充实的大学里,左云非也晃悠着成了大三的学生,张洛也面临毕业了。一年模糊的相处,两年没有相恋却是真真切切的走在了一起,张洛已经很坦然了,只要还在一起,左云非没说喜欢那又如何,她对自己的惩罚既然还没结束,那自己就想承诺的那般等着就好。
曾经是带着羡慕和茫然看着别人穿着学士服,兴奋的在镜头前潇洒的抛着学士帽,如今时光流失,转眼间,站在镜头前的人就换成了自己。犹记得大一入学时带着兴奋和新奇的憧憬,大二时茫然无措的徘徊,大三时麻木急促的游荡,大四时紧张充实的奋斗,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脱离的青涩,走向成熟。
张洛看着为自己整理衣领的左云非,笑的越来越温柔。抬起手握住还游荡在自己颈项的手,张洛认真的盯着左云非,他说,左云非,等你毕业了,嫁给我好不好?就让我一辈子守着你。
左云非惊愕的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张洛,她有些心慌,有些无措。这样的问题她从没想过,当初会答应和张洛在一起,其实是自己突然冲动后说出口的话,根本就没有经过多少思考。他参加考试的那三天,自己也想了很多,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说,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答案,但清楚的记得,在三天后看见突然出现的张洛时,心里的那份激动和开心,然后不自觉的就对他撒了娇,一切都是不由自主的。
但是,要问左云非这是什么感觉,她说不上来,她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习惯,习惯了每天张洛暖暖的拥抱,习惯了张洛带着强势的温柔,习惯了每晚睡前那一声轻声的晚安。
对张洛有喜欢吗?其实不是没有吧?可是,又爱吗?左云非不知道,所以她本能的选择了逃避。她说:“我不知道,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让我想想好不好?”
尽管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心,但感觉到或许还是有些希望的张洛,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拥着左云非,用宽大的学士服将她整个人都圈进自己怀里,然后将下巴抵在左云非肩膀上,轻声的说:“好,无论你用久的时间去想都可以,我会等,一直等到你对自己的惩罚结束,给我答案的那天为止。”
靠在张洛的怀里,左云非觉得自己其实是真的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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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答应了张洛要好好的思考,左云非并真的那么做了。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校门前,看着头顶的银杏树在风中摇曳着树枝,听着耳边的知了不断的鸣叫声。左云非突然间觉得,对于这里的一起自己竟有些恍惚了,明明高中那三年对着自己的记忆是那么的深刻,可在时隔相同的三年后再站在这里,她竟觉得,那些过往的记忆竟像是自己看过的某场电影,模糊又清晰,熟悉又陌生。
“你好。”一个温和轻柔的声音在左云非左边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线,让左云非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了幻觉中,她装过头,然后一愣。
这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淡蓝色西裤,简单又干净的男子。阳光透过顶上浓厚的银杏树散射在男子身上,发出暖暖的气息,男子暗红色的头发,耀眼在左云非的眼里,刺痛了她的眼。白皙的脸上微眯着的双眼平静柔和的看着左云非,阮润淡粉的薄唇在看见左云非震楞的眼神时,扬起好看的弧度。
6月带着高温的夏风,带起顶上的银杏树沙沙作响,折射下斑驳的光影,透着真实又像是错觉,左云非看见那人轻轻开启带着笑意的唇。
他说,你好,我叫林润色。
第二十四章如今·再见
宛如当初,自己还只是一个16岁,懵懂的少年,依旧还只是刚刚离开父亲臂膀的雏鸟,依旧还只是那个单纯只觉着喜欢那带着笑意男生的孩子。
眼里有些酸涩,心里带着些悸动,左云非晃开一个笑容,带着多年后沉淀的成熟,礼貌的回应道:“你好,我叫左云非。”
眼前那左云非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带着好看的笑容点点头,然后说:“我是接新生的林润色,我来领你去报道。”
张开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左云非觉得像是有谁生生的往自己蓬勃跳动着的心里狠狠的刮了一刀,血像是廉价的泉水,肆无忌惮的流下。她说,好,我们先逛逛学校吧。
林润色没有拒绝,就想左云非高一时的那样,安静的带着左云非从学校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将学校的这一栋楼,介绍至那一栋楼。期间的左云非,听的很认真,就像高一时那样,认真的听着。
可是,高一时的左云非,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了林润色好听的声音里,没能将林润色的话真的流进耳里。今天,左云非觉得,林润色那依旧好听的声音却像是一把把剑刺激着自己的耳膜,除了引起疼痛,什么也听不见。
小小的学校,不过片刻,已近走到了尽头,林润色看着眼眶有些微红的左云非说:“学校逛完了,我要求接另一个人,那么再见了。”
习惯性的动作,不用带上思考,只是条件反射而已。左云非拉住了林润色的衣袖,带着微颤的声音问:“你不和我一起吗?”
微微一愣,林润色微笑这说:“恩,我要去接一个傻丫头,不和你一起。”
傻丫头,左云非怔怔的看着眼前带着暖暖笑意的男子,渐渐的模糊了双眼,开口想要说什么,一个冷硬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带着自己熟悉的冷漠,带着自己陌生的沧桑,带着自己不熟悉的急切。
“润色!”
跟着林润色转过身,不同于以往,眼前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透着岁月成熟气质的男人。身后紧跟着两个陌生也是一身正装的男人。男人一头墨色的碎发像是猫眼石一般耀眼的让左云非刺痛。
男人似乎没有看见一旁震愣的左云非,几步上前,拥住了依旧带着笑意的林润色。左云非听见,那永远带着冷冷味道的声音里,有着说不清的惶恐。他说:“润色,以后不许这样突然离开家。”
被拥在男人怀里的林润色没有任何慌乱,轻轻的抽出被左云非握住的衣袖,抬起手缓缓的拍着男人的背,就像哄小孩一样,对着男人说:“云辞,你回来了?今天那傻丫头要回学校了,我们去接她吧。”
沐云辞微微一愣,抬起头,余光终于看见站在一旁的左云非,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站直身子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白色淑女群的女人,迟疑了片刻,他问:“是左云非?”
点点头,左云非别开眼,轻轻的用手抹去还没有溢出眼眶的泪水,却没有说什么。
许是听见了沐云辞的话,林润色转过身,看着一旁的左云非,说:“恩,云辞,这是新来的同学。”说完他又扯了扯左云非说,“这是我哥哥,沐云辞。”
打转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缓缓的落下了,左云非带着笑脸对着沐云辞说:“我是左云非。”
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一时间空气沉闷了下来,直到林润色突然开口问:“云辞,这是哪里?”沐云辞揽过一脸困惑的林润色说,“这是一所学校,我们回家了。”然后对着面露惊愕的左云非说,“晚上见一面吧,还是原来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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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云非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突然回来的这天能遇见林润色或则沐云辞,4年前的那些记忆就像突然被掀开的相片,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只是相片里的人,都换了容颜,被刻下了岁月的痕迹。
坐在陌生的客厅里,带着恍如隔世的错觉,左云非看着眼前依旧是冷着脸的沐云辞。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年前。”
“这几年——你们都好吗?”
“还好。”
谈话干硬生疏,就这样卡在了瓶颈,左云非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任何话题都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就当左云非以为这样的气氛将会一直持续下去时,沐云辞又突然寂静的开口了。
他说,其实,也不好。
沐云辞开始缓缓的讲述,从那一晚林润色突然的不辞而别开始讲述,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让自己倾述的对象一样,从来都是寡言,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沐云辞,带着浓浓的不安和后悔,断断续续的对左云非说着。
他说,找到林润色是在那天的半年后了。那半年里,不论沐云辞动用怎样的手段,即使几乎都快要将地球搜刮掉一层,他也没能找到林润色。后来,就当沐云辞绝望的快要发疯时,一直给林润色祖宅做打扫的阿姨慌乱的给沐云辞打去电话说,林润色在他祖宅。
沐云辞也不记得那天他是怎样冲进了那陈旧的宅院,他只记得,一向整洁的林宅那一天变得破旧凌乱不堪。林润色就跌坐在那一片废墟中,随手拿起身边的物价就往自己身上砸,口里不断念叨着:“你是疯子,是你拖累了云辞,是你害死了所有人。你是疯子,疯子。”
就像12岁,林润色第一次发病时那样,沐云辞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就像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只是习惯的走上前,拥住发了疯的林润色,扣着他的手,一直在他耳边轻声的说,润色,没事了,有我在。
固定在沐云辞怀里的林润色渐渐的停下了挣扎,他抬起头,用着无神的眼看着沐云辞,他说,云辞,你回来了?然后又静静的想要起身,沐云辞没有阻止,林润色茫然的转过身,环顾着凌乱的客厅,他说,云辞回来了,我给你弹琴,曲子我谱完了,我去弹给你听。
毫无情绪的沐云辞终于在这一刻,眼眶里有了明显的红色,半年的担忧后留下的憔悴面容,第一次带上了笑脸,他说,润色,琴在家里,我们回家弹。
林润色终于回到了沐云辞的身边,可是却永远也不再是以前那温润的林润色了。按照医生说的,林润色已经彻底的疯了,虽然带着些残存的理智,可清醒的时候几乎持续不了半分钟。沐云辞本想将林润色锁进家里,但后来还是因为医生的一句话,让林润色住了半年的医院。
医生说,如果你想病人永远都不会再清醒,那你就带他回去吧!
半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沐云辞在这半年里,几乎把自己的办公室都搬进了医院。他说,他怕,他怕自己一天不再,林润色会忘了他。
再后来,林润色的病情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医生说,这是病人心里对着清醒有着强烈的渴望。
慢慢的,林夕别清醒的时间开始变长,最长时已经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糊涂的时候,也不再狂躁不安,只是会彻底忘记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却又奇异的会记得沐云辞。清醒时也会经常混乱了所有的记忆。
出了院后,沐云辞就几乎将林润色彻底的锁在了自己的身边,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不会让林润色离开自己的视线,就算必须分开,沐云辞也会留下一半的保镖片刻不离的守着林润色。
他也说,有时候会常常想,也许林润色永远也不清醒也好。每次他清醒都会试着想要离开云辞,林润色说,他不想让云辞照顾一个时不时就会发疯的人。云辞自然没有答应,他说,就算是给林润色带上铐子,他也不会再让林润色那样突然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