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陈展根本没有没甚兴致理会自己,端云不由跳了跳脚,在原地等了片刻也等不到他回头,只好生着闷气自个追了上去。
穆沉渊早在方才的接触中看出那端云郡主对陈展有意,只是那感情连她本人都不知晓,他同扶疏比肩而走,心中猜到扶疏恐怕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他也不再掩饰,笑着问她,“你说,阿展若是能同端云郡主结亲,那我大鄢和新楚……”
“皇上。”扶疏忽然停了脚步,微微仰头看他,眼前的男人不知为何褪去了初见的矜贵与那叫自己总也看不透的高深莫测,笑的温柔而又随和,那惬意的姿态,好似她和他已相识许多年,这莫名的让她觉得危险,她低下头,声音低的只能让他一人听到,“多谢皇上饶过将军,不杀扶疏之恩!”
下颚被他以两指捻起,扶疏被迫抬头看向他,月光下的男人面上笑意早就褪去,只剩被月华侵染的薄怒之色。他忍了忍,终于嗤笑了声,凑近她耳边缓缓道,“你对阿展……当真用心。”两指微微摩挲着她的下颚,指尖触到的肌肤光滑而又富有弹性,他一时有些上瘾,低笑道,“他也时刻紧张着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相互爱慕却不能在一起的恋人。”
神色微变,扶疏张了张嘴,才要解释,他却已冷笑着松开了她的下颚,转身朝前大步走去,“既然你主动要求回宫,朕便如你所愿。”
扶疏有些迟疑了片刻,终又抬步默默跟了上去,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均是步行回宫。他不再言语,扶疏也不敢多话,在宣德门前分道扬镳。
李明远不想自家陛下是笑着离开,冷着脸回来,不禁有些担心,想问又不敢,只好弓着身在旁伺候,眼见他枯坐了片刻,自一本书册中翻出一张纸来,就着烛光他隐约能看清两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那纸上尚且带着点晕染开的墨迹,他记得十分清楚,是那日皇上从乐坊被咬伤嘴角时捏在掌心的,他又想到今日便是那贺花神的花朝节,不禁心中一个咯噔,皇上这是……
李明远偷眼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帝王,这个年轻皇帝的面容像极了他懦弱多情的父皇,却又较先帝多了些霸道与魄力,他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见惯了他从小隐忍部署,他要的东西,若然得不到,也不会叫人得到。
他幽幽叹了声,坐于金座上的穆沉渊这才回神,淡淡看他一眼,倒是笑了,“难得听你叹气。”
“奴才……”
“好了,你不必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应付朕。”穆沉渊伸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却是知道,今日之事,是他过于着急了,扶疏那个人,如若知道自己是皇帝,必定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偏偏自己……又不能忍她时刻不在自己身边。
终究是操之过急了……
宣德门离乐坊路远,扶疏又不识路,她一人走在寂静宫中,只觉得身体一忽而发烫又一会儿发冷,一颗心忽上忽下,竟不能平静下来。
看着周遭暗夜影动,她蓦地停住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皱眉看向远处微亮的殿宇,她先前猜穆沉渊身份时,并未往皇帝身上猜,如今想来,却是自己想的太过理所当然,只是他不问罪,是因为自己还能给他带来些乐趣吗?
扶疏心事重重的往乐坊走去,却在一个拐角处停住了脚步,有些迟疑的看着左右两条路,她一时把不准哪一条才是通往乐坊的,再站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她索性选了右边一条,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去。
道旁怪石嶙峋,间或有虫鸣鸟叫声,扶疏一概不张望,只一心走自己的路,许是走的太急,让她一脚踩在枯枝上,她痛的低叫了声,已是狠狠跌在地上。
宫中夜晚总是给人阴气颇重之感,她伸手撑在地上才想起身,忽然感觉眼前黑影一闪,她身体不由一僵,耳边已有诡异的猫叫声响起。
“喵。”几乎近在咫尺。
“阿布,过来,你吓着人家了。”不远处有个宫装妇人持着宫灯远远站着,扶疏只觉得那人穿着素白,在烛光照射下竟然看不清脸,她早就听说宣德门附近在闹鬼,那道穿过宫门直流向烨城的河里,不知淹了多少人的性命,每夜每夜,那些冤魂都会出来游荡,若是被她们遇着落单的,便会将人留下来作伴……
这些传闻扶疏虽然不信,可此情此景,还是让她有些胡思乱想的。
那本窝在扶疏身侧的黑猫听见有人唤它,舔了舔胡须,起身便朝妇人走去。
扶疏见那一人一猫走的远了,才大喘着气起身,慌忙换了条路,这才急急赶回了乐坊。
院子里小乐子正在打盹,闻听院门拍响声,睡眼惺忪的来开门,一见竟是扶疏,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公子,您是怎么在外头的,奴才方才守着院子并未见公子出去啊。”
尴尬的轻咳了声,扶疏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夜里睡不着出去走走,看你方才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小乐子也是困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扶疏是怎么从里面上了插栓出去的,他等扶疏进了屋才放心的回了自己屋子休息。
扶疏始终有些心烦意乱,也不知是因为刚才差点遇鬼,还是为了穆沉渊,她将案头的烛火又调亮了些,随手翻起案上纸张,翻来找去,却发觉少了一张,不过是平日用来练字寄情之用,想来小乐子收拾屋子时帮她收了起来,她也没有多想,便吹熄了烛火休息,心里却在想着,太后寿辰即日便到,梦如的脸和脚伤都还在康复阶段,寿宴之上,怕是不能一展所长了,所幸……皇上已经注意到了梦如,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不知为何有些烦闷,转身用薄被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