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繁华之境一过辄身凄凉,清真冷淡之为历久愈有意味。”
没经历太多热闹繁华,却经历很多清真冷淡。
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开始外出打工,冷淡一直陪伴张记左右。
那时候还有饥饿,始终不离不弃的和冷淡一左一右,永不缺位,永不掉队。
而在这一刻,饥饿缺席,冷淡却还在。
四室一厅一厨两卫的房间,只有一个独身男人占用。
人需要多大的空间才能存活,才能在这个冷淡的世界里栖身。
如果死了,在农村需要三尺土地埋身,在城市里就要看骨灰盒的大小。
人只要喘气,就需要一个空间存活,这个空间的大小因人而异,有的人大一些,有的人小一些。
有人住着几百平方的三层别墅,也有人一家人挤在十几平方的小房子里。
张记不羡慕别墅,也不羡慕小房子,他羡慕那些一个个温暖的家。
十一岁开始,他就很少体会到家的温暖。
父母的缺失让他一直没有安全感,也没有体会到父母嘘寒问暖的感觉。
张记很喜欢去刘彭家,因为刘澎一家四口是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父母的拌嘴,有兄妹的争吵,有母亲对儿子女儿的关心,有父亲对儿子女儿的训斥。
这些本应在少年时期享受的,张记统统没有。
他只有一个人在学校上课下课,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给自己买不合适的衣服还不敢讲价,一个人发烧躺在宿舍里发呆。
一个人贯穿了青春期的七年,哪怕是到了今天,张记依然穿着不合体的衣服。
此时此刻,张记还是一个人呆着,在这个一家人住着的房子里,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走过了所有路程,也不会在去奢求任何人的帮助。
一个人可以穿过黑暗,一个人可以到达黎明。
一个人打了一场战斗,兵荒马乱,没有胜负的来到人生另一个转折口。
身体有点发冷,像是被领头人绑住手脚丢在地上的冷,浸入骨子里的冷。
张记起身,来到空调面前,将暖气开到26度,感受着房间里的温暖,身体才有一点点温度。
窗外是魔都的夜色,灯火依旧辉煌,车水马龙的汽车堵在路上。
远处还有财大的校园灯光,张记还认得这灯光的石碑。
电话铃声响起,张记没有接,什么电话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电话铃声不停的响,在响第三遍的时候,张记转身拿起沙发上的手机。
“张记,我想问你,你知道不知道约女孩子逛街的意义?”
张记看到杜悦的名字,就知道她还在生气,虽然不知道杜悦为什么生气。
听着话筒里的抱怨声,张记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是突然之间身边多了一个陪伴的人,一个和他说话的人。
“逛街能有什么意义?我请你吃饭了。”
杜悦躺在床上气的胸口疼,想象着张记理所当然的表情,就想一拳打在他理所当然的脸上。
“你是吃米饭长大的吗?”
张记说道。“不是啊,我是吃面食长大的,面条比较多。你到底几个意思?大街上甩我就走了,现在又打电话说我。”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你,有话能不能直接和我说清楚。不要然来绕去让我猜,我猜不透。”
杜悦坐起来,眼睛盯着窗外,看着外面绽放的烟花,一字一顿说道。“男女朋友才会一起逛街。”
这一次轮到张记不说话,杜悦的话一下子击中张记心脏。
过了一会,杜悦听见张记的声音。“你的意思我们是男女朋友?”
杜悦一惊,没有想到张记会说这句话,男女朋友岂是这么容易确定。
逛一次街,就确定男女朋友关系。
对于张记,杜悦很难说清她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是谁会对一个土头土脸的小子动心。
两人最密切的接触是元旦晚会歌曲的事,一语道破他“南北东西”的身份,然后争取到歌曲的演唱权。
后来演唱权被别人抢走,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
杜悦问古蔺是不是他找了校长,古蔺笑着说,他真希望这件事是他做的。
最后能做这件事的只有张记,虽然杜悦不知道张记是如何做到的。
元旦晚会时,张记没有参加,也没有去看。
本想请张记吃饭,一直犹豫着没有开口。
接到张记电话时,杜悦很开心,也就答应张记的逛街邀请。
逛街时才发现,张记约她逛街只是为了和盛楠、谈笑偶遇,这让杜悦很生气。
回到家里,想到张记呆头呆脑的样子,杜悦就越生气,气不过给张记打电话,居然被他问住。
“你说是就是吧。”
张记“哦”一声,说道。“男女朋友啊,要不我们明天去逛街。”
杜悦仅仅想了一下,拒绝道。“年后再说。”
张记看着窗外在空中绽放的眼花,突然间感觉到烟花很漂亮。